顾奚看秦嘉满脸的难以置信，震惊得怀疑人生的小表情，不由得乐了，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依靠旁人，终究有靠不住的时候。为人立身处世，还是靠自己的好。”
这话，秦嘉是认可的。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一点都不介意被顾奚揉脑袋，甚至还主动蹭了蹭，一副求抚摸的样子。
这让她想起两年前自请和亲的三皇姐，那是在那座皇宫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因生母难产而亡，皇帝对她也并不在意，她被宫女和嬷嬷们慢待，饥一顿饱一顿的，病得几乎快死时，被大她七岁的三皇姐撞见，将她接到自己的宫中养着。
彼时她才三岁，三皇姐十岁，自己都仍是个小孩子呢，就要学着去照顾一个更小的孩子。那个时候，三皇姐就最喜欢摸她的脑袋，哄她乖一点，快点好起来，平平安安，快快长大。
她们正说着话呢，姬蘅行不摆裙落步无声地走了过来。闻言含笑接话：“说得好！总要自己立得住，不然靠谁都没用。”
顾奚和秦嘉笑着跟她见礼：“你怎么过来了？”
姬蘅施施然地落座，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沾了沾唇，又若无其事地轻轻放下：“这不是刚忙完，听说秦嘉也在你这里，就过来凑凑热闹。”
“你也听到传言了？”顾奚脸上扬起笑容道：“都是假的。”
“是有听到一些。”姬蘅看了一眼秦嘉，大约是觉得九公主在这里，有些话不好明言。
秦嘉很好奇姬蘅要说什么，坐得稳稳的，没有一丝要回避的意思。
顾奚不在意地道：“整个花间分院都传遍了，但说无妨。”
也不知道后面有谁在推动此事，不然不可能传得这么快，范围还这么广。她心里也有些疑惑，究竟是谁，对她恶意这么大？
姬蘅略一思忖，就挑能讲的先讲：“女子立身不易，但身为摘星院的学生，其实我们还有两条路可选的。”
秦嘉和顾奚一起好奇地看着她，静待下文。
“摘星院其实有内院外院之分。”姬蘅眉眼弯弯，给两人解释道：“像我们现在，都属于外院，四年后离开。但如果能通过考核审查，进入内院，未来就能成为院里的先生，或者摘星院的护院人。”
无论是成为院里的先生，还是摘星院的护院人，都意味着会被地位超然的摘星院所庇护，有了自己的谋生之道。
有了自立的本事，才能硬起腰杆做人，有了拒绝一些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的底气。
“另一种嘛，就是女官。”姬蘅含笑看了一眼秦嘉：“尤其是公主府的女官。”
秦嘉眼睛一亮，亮晶晶地看着顾奚，颇为激动地道：“是啊是啊，顾姐姐，等我开府了，就征辟你入府担任女官好不好？”
姬蘅随手也揉了她一把：“胡说八道，你得等到完成学业，才能开府，还有四年呢。”
顾奚哪里等得到她开府征辟？到时候她都十九岁了。
秦嘉嘟了嘟嘴，退一步道：“那先到我那些姑姑府上，等我开府了再将你要过来。”
姬蘅浅笑着，与她一起看向顾奚：“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我和九公主都能使上一些力气的。”
女官基本上是服务于皇族的。宫中女官品级最高是正四品，各王府以及公主府的女官，品级最高是从五品。
选择入宫或者到各王府充任女官，对顾奚来说，也不是不行，但她颜色过盛，算来算去，还是公主府更适合一些。
最高品级只能到从五品，听起来似乎官职不高。但说实话，许多没有根基的寒门子弟，终其一生，能不能越过七品，进入六品或者五品序列，都未可知呢。
在姬蘅看来，对顾奚而言，后一条路或许更佳。毕竟身在官场的人，对于皇族会更加的敬畏。她若是成为公主府女官，就不会再受名义上养母、舅舅那些人钳制。
成为摘星院的先生或者护院人，且不说这条路有多难，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成为摘星院先生，也很难摆脱受孝道，报恩这些道德挟制。
能与孝与恩相抗衡的，唯有皇权。
姬蘅生于世族长于世族，还是嫡系一脉的嫡长女，自幼接受的教育跟秦嘉和顾奚都不一样。她只需要粗粗调查一下，就能对顾奚的境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以养女身份随母嫁入他府，名义上的舅舅和养母光顾着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呢，即使有心帮衬，限于出身，也不能给顾奚太多的帮助。
更何况她风闻顾奚名义上的舅舅和养母也并不是那么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对顾奚谈不上好，当年可能是出于怜悯一时恻隐收养，但现在嘛，肯定也是只想借养女婚事收回报酬的。
顾奚若有所思，抬眼定定看了好一会姬蘅：“你是听说了什么事情吗？”
姬蘅忍不住看她一眼，就这么提了两句后路，这人就能猜到出事了。她转了转手中小巧的茶杯，垂眸看着微漾的水纹渐渐平复，半晌才淡淡地道：“武安伯府向贺待郎府暗中递了话，为安余生纳你作良妾。贺夫人拒了，但奚郎中似乎颇为意动，想要促成此事。”
秦嘉惊得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甚为可笑。她不敢置信地道：“武安伯府的人是疯魔了吗？脸都不要了吗？”
顾奚出身不好归出身不好，但她进了摘星院，配一个小士族或者是寒门新贵绰绰有余，安余生不过就一个伯府庶子尔，居然还妄想纳她作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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