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本来打算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地待着，他向来不喜这种场合。
若非看在李俊的面子上，他才不来。
除却太子，能与李淳“一较高下”的皇子，就属李俊了。
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李俊，一向擅长笼络人心，却不让人感觉到他的刻意。
拥护他的朝臣不在少数，而他向来步步为营，安守本分，野心藏得极好。
带着面罩的李霁看着这些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男女女，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面具。
真情实意，对于他们来说，是件稀缺的事儿。
“殿下，你不用过去应酬吗？”沈梦渔往人多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李霁摇摇头。
在场位分比他大的还未到。
大公主幼年夭折，太子李信是皇帝的第二个孩子，然后便是三皇子李淳，四皇子李俊，早两年下嫁骑都尉的五公主。
眼下在听雪轩的这些人，理应来给他行礼问安，然而并无一人前来。
李霁并不稀罕他们的关注。
他只想快点儿结束这种宴会。
“各位殿下，这是婉平公主特地命一雁州名厨准备的透花糍，请大家赏用。”婉平领着侍从，在桌上摆上了几盘糕点。
众人围上去，尝鲜的，拍马屁的，热热闹闹的景象。
婉平就爱这种成为焦点、被众人簇拥着的感觉。
婉平的贴身宫婢留意到不远处靠近湖心亭一隅的李霁，便告诉了她。
“殿下，是六皇子来了，就在那边。”
婉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撇了撇嘴，耻笑道：“这个怪物居然也来了？上次害本公主被禁足的账还没算呢！”
说罢，她便风风火火地走到李霁跟前。
“六哥不是瘸了腿吗？居然还能来啊？看来上次伤得不够重，倒是害苦了婉平呢！”她的语气既嚣张又无礼。
众人知道她不好惹，都只管抱着看戏的心态瞧着，无人出来说话。
沈梦渔不知道她是谁，但闻她这些话，真够欠揍。
沈梦渔有些担忧地瞧了一眼李霁。
李霁冷眼看着婉平，语气淡然道：“是吗？我不太记得你说的是哪次了。”
“可我记着呢！都是因为六哥你，我才被太后责骂，被二哥罚禁足！”婉平咬牙切齿地说。
李霁鼻子轻轻冷哼一声，语气悠悠地反问道：“因为我？我做了什么？”
婉平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自己让他爬树捡风筝，然后他摔下来崴了脚。怎么听，都不是他的错，反倒是她无理取闹了。
确实是她无理取闹，那又如何？她哥是太子，是未来的帝君，她是嫡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而他不过是个毁了容的“怪物”、不受圣上待见的皇子罢了。
“你一个风筝都捡不了，还以大欺小......”她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侧出现的人给打断了。
“这么热闹啊？都不等我们就开始了？”李淳和李俊、阳平公主一道过来了。
众人纷纷相互行礼。
婉平瞪了李霁一眼，转身过去给李淳他们福身施礼。
“听说婉平准备了珍稀的糕点，是什么啊？”李俊瞟了一眼李霁，猜到肯定又被婉平找麻烦，便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婉平翘着下巴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有名的大厨所制作的透花糍，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我寻思着阳平姐姐要离宫了，往后可能吃不到京城的精贵美食，便特意准备了些。”
阳平此次和亲，并非十分心甘情愿，本就对未来忧思，这下偏又被婉平的话无意剜了一刀，脸色顿时难看。
李俊觉察到，便急忙将婉平又引到了别的话题。
待他们众人又去了高台那边，沈梦渔才悄声问阿鬼：“那丫头是谁啊，如此嚣张跋扈？”
阿鬼低声给她一一介绍了方才婉平、李俊他们的身份，还将上回捡风筝的事儿告诉了她。
沈梦渔听完，替李霁打抱不平。
“嫡公主就能横行霸道，随便欺负人了？六殿下又没惹她，这也太嚣张吧！”
“淡定，沈娘子，莫要被听旁人听到。”阿鬼提醒她。
沈梦渔瞧了一眼李霁，亏他还能这么淡定，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片子欺负了，还能站在那儿听曲。
高台那边的歌舞戏已经开始好一阵了，乐师奏乐也有好一阵，李霁自顾自地细品曲儿。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然而沈梦渔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站在旁侧陪他。
过了片刻，李俊打发侍从过来，让李霁过去与他们一同落座，饮酒喝茶，观赏歌舞戏，品尝美食。
李霁没有推脱，领着沈梦渔和阿鬼过去。
“这位好生俊俏的小娘子是......哪家女郎？”李俊早些时候就留意到了沈梦渔了，这会儿人随李霁过来了，便好奇问道。
李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李淳替他说：“这位是府里新聘的厨子，厨艺了得，今日随行进宫见识见识，四弟不介意吧？”
李俊温雅一笑：“怎会介意？女子为厨本就少见，若厨艺出色，那真是稀罕之事了。还是位貌美的小娘子，难怪得景王府赏识啊！”
李淳笑道：“四弟过奖了，当今天下，名厨比比皆是，女名厨这倒也不足为奇。”
李俊：“三哥见多识广。”
二人你来我往地互相谦虚着。
婉平不屑地接了一句：“再怎么厉害，怕也没吃过这透花糍吧！”
沈梦渔瞧了一眼他们口中的透花糍，不就是糯米糍嘛，有啥子那么金贵，值得再三拿来炫耀呢？
“婉平公主有所不知，这糯米糍，奴婢在良州从小到大都吃着呢。”沈梦渔忍不住也开口了。
婉平：“呵，这不叫糯米糍，这叫透，花，糍。厨子都没念书啊！”
“奴婢确实才疏学浅，但尚能知道，这所谓的透花糍，便是用蒸熟捣烂的糯米包裹红豆沙而制成，并不是什么稀缺玩意儿。每逢夏日，家中便会制作，确也没在这寒冬里见着。”
沈梦渔心道：本就是反季节的食物，还敢拿出来献丑，真真是献丑了。
众人里听懂的，都暗自取笑婉平，佩服沈梦渔的勇气并替她感到担忧，毕竟这样与婉平争执，只会惹翔上身，实在不明智，但，倒也短暂地大快人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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